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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怒,顾名思义,稍触即能点起无名火,表现方式多以咆哮为主。在大庭广众之中,招众人眼目,而无所觉。在今下社会,我们四周,点怒频多,每天外面走,习以为常,多不再以理会,认为常理。

早上出门,一楼业主私拆凉台,筑新台,已有几日。物业终于带着几个四十好几的保安前来理论,业主高声喧嚷,理直气壮。上班路人继续前行,就连筑凉台的泥瓦匠也视争吵如无物,继续绕着保安忙着自己的活。

中午在一家尚有档次的快餐厅吃饭,这里的服务态度也一直尚好。餐厅两层,中晚忙时才开二层。我到时刚开始忙,一层已经小满。正当我等菜之际,突听背后一声大喝。回头看是一男子,依楼梯扶手,眼镜后的双目怒睁,对着整个餐厅喊,投诉,二楼服务员说还没到他/她上班时间,不予服务。小领班匆忙迎上,直奔二层。餐厅瞬间恢复正常,坐在邻桌的老板继续谈他一年几千万的纯利,隔桌淑女般端庄而秀丽的年轻姑娘理了理她价值不菲的进口衣。

第一次注意到点怒还是2002年。在外国生活了十年,第一次长期回来,还用带有姿态的架势审视国人。坐朋友的朋友的车去聚会路上。朋友的朋友老公驾车,一路上对每辆车都在破口大骂,像是每个人都抢了他的路。难听之极已经超过国骂所涵盖之范围。朋友的朋友一边尴尬解释,一边自己尴尬。只是老公毫无所觉,一路上就这样尽情奔放。几乎和某个著名歌手在香港机场的怒骂一模一样。

现在要比十年前确实好了许多,同时我们的免疫力也强了许多。不谈‘点怒’后面的社会成因,感叹之余尚觉‘点怒’虽粗,至少还有怒情于其中,要比忘情好一些。

还是在十几年前,在Harvard听一演讲,讲中国人眼中‘情’为何物。提及一著名Harvard语言社会学教授。此公不认中文,确非要认定中文中的‘情’没有爱情之意,只是代表‘亲情’和感知。为了证实他的理论,此兄专攻中国古典文集,查遍每个‘情’字,字字都要慎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反复思量,此公确有道理。近些年来更有深一步体会,不但认为‘爱情’没有传统基础,不予重视,甚至‘情’理之情的群众文化基础也很有可以商榷的地方。这个‘情’如果再缺失了,就真是到了忘情的地步。

鲁迅在一百年前就开始讲‘忘情’,从《狂人日记》中迫害狂人的亲人,到看日本人砍中国人脑袋时围观的国人看客。更近的就如发生在广东的小悦悦事件。现在实行调侃,常说的‘情何以堪’。如已无情,不好意思算得了什么。这样一说,倒是可以解释通很多现象,冷酷无情倒是简单明了。另一解释,也可以说是心宽。世家有一朋友,八十有几,是个老学究。五十年代成了第一批的‘右派’,几经磨难。现在也算是生活安定,有房,有退休金和医保,儿女国外。他现在生活很太平。当有人还在谈及历史时,他总是抱着要忘记过去的‘宽容’态度,老是一句话,现在能吃饱,还可以下馆子呀。

几年前,和一老兄驾车北京郊区小道,单行的农村马路,此兄却要开到近八十公里的时速,视车内外人如无物。前方有村口,环墙中突然驶出一台拖拉机,车机好像必要重创,天意使然,彼此在分寸间停住,双方来了个脸对脸。我们车主惊叹一声就开始草莽而笑。对方车主确有这样一副脸,一生难忘的脸。这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即使在这样生死一瞬间,脸上也没有一丝肉动,眼睛则是盲的木然,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和任何微动的波澜。如活死人的脸,使我想起香港老电影《画皮》中脱去人皮的鬼脸。这脸如此恐惧,但又好像处处相识。在看到辗压女童的报道中,好像这张脸就在其中不断闪动。忘情。

点怒,百般无聊,万般无奈,心火起。忘情,并非情不在,而是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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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

王海

189篇文章 195天前更新

20年中国咖啡产业和消费业的从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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