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尼西亚的货币，卢比，和人民币是1500比1。第一次到印尼， 1000元人民币换了一百五十万卢比。脑子和自己玩游戏，转不过来弯，加上动辄就上万的出项，一天不小心能上百万的出去，好像马克吐温《百万英镑》中被钱砸上的穷小伙，恍然感觉是个富人。

       这感觉不是第一次。十年前刚回国重新定居，开始也一样感觉。进了海归、新富和外国人的圈子。不少在美国平常的中产阶级朋友，在中国成了富人翁，生活品质上不如原来，但开上了宝马，交了漂亮朋友，买了房子，称呼中“总”字开始频繁出现。因为感觉超现实，过于蒙太奇，不知哪是真实哪是虚幻，经常有眩晕之感，所以就做到大众市场，进入了中国消费产业，多少感觉脚触到地。

       中国盛产悲情故事，在社会连续巨变中，表面的现实与表面下面碾动不停的历史车轮相互交替，无以为真。虚幻就是泡沫，破了才出真相。大社会下，每个人都是小人物。小人物成功容易轻傲，一方面因为自己或是自己圈子人的成功，映衬在中国闪跃的崛起光环之下，容易产生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自信；成功人士又多有内部消息，更有当先知的感觉。稍微再肤浅点的，从中国的高楼大厦上看低欧美很多国家沉稳内涵的经济社会文化底蕴，认为可以定新规则；另一方面，小人物在当下的大环境下难以把握自己的轨迹，社会本身没有牢靠的根基，找不到原则，所以焦躁不安之心常在。

       小吴是个典型富二代，家里有十个亿的身价。老父亲八十年代就开始在华南沿海做肉类走私生意，不到世纪之交，就已经是地方上冻肉大佬。因为走私，要和世界交，从美国、欧洲到澳洲都去过，见识过世界上顶级公司，且都是上宾接待。按照小吴说，西方虽发达，但也就是那么回事，不是还要中国市场？小吴近来有不安。国家大人物去了华南沿海，严打走私，连续半年有多，且没有松动。地方上几个顶尖亿万身价大佬都给抓了，这倒不是小吴着急的地方。他家公司和国外签了约，几千万的货压在境外进不来，新货还在不断来，资金链有要断裂的迹象。

       张先生是做餐饮加盟连锁生意。虽然加盟商三年内死亡率达70%五年内几乎100%，但是前仆后继还不断有新人补上去。他自己公司根据国情做了很多中国式创新。如果在美国，无论是今天还是50年前，这些创新早让他公司死了，可是在中国他却做的战鼓声声，每年上千万的纯收入，先进国家做不成功都让他做成功了，法规再多，也让他做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良心话，他还是个本份生意人，没有故意巴结体制，按照自己话说，是走市场路线。何谓市场，就是国情了，想多想深想正规又想不清楚，只能死路一条。三步以外是不敢看的。

       李老板原来是个中学教师，教物理。他生于浙江长于浙江又在浙江发迹做了出口导向的工厂老板。可能是教过书的缘故，他声音总是宏亮彻响，气度是很多浙江老板都有的那种自信和只要天不塌、没有做不到的气概。时势造英雄，他和几百上千个他一样的江浙老板成为美国沃尔玛/Target/Costco大连锁的户外家具制造商，专心做出口。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大势要变，他开始琢磨做内贸。可惜，中国市场虽庞大，但是内贸市场纷乱，大客户少之又少，光培养销售团队就晕了向。李老板只能又回退到外贸，并安慰自己，还应该能做十年。因为已经成功，自信已在，虽有近忧，但是相信能够翻身。再有，买了块地，说是做生态园，其实是等着政府征地买个好价钱。

       小苗已经近三十，来自中部农村，现在是个餐饮店长。踏踏实实在大都市工作十年有余。娶妻生子，把孩子放到了老家，和老婆又一起回大都市打工，现在工资近6000元，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但是如果想要过得堂正些，就有了难度。从小孩上学、昂贵的都市租房到远不可及的买房。一个家是一个社会稳定的概念，小苗就像很大一部分农村来的打工人一样，大都市是个暂时的跳板。与美国早期移民的艰苦不同，小苗们感受到更多是机会的不平等。

       杨先生是个传奇人物，50年代台湾大学毕业，东京大学经济学博士。与他短暂接触，他是性情中人，得过日本啤酒冠军，一生几上几下。曾说过，钱有四条腿，人有两条腿。人追钱，追不上，钱若要追人，人也跑不了。人只是社会小动物，个别人一时可以发迹发起，整个社会就不一样。

       做车去首都机场，发现近来多了很多私人小飞机，就早下了车，走近些看，离的最近的一架上写公司名字，大连实德。飞机还在，机主不知今天何在。